大韩民国第五共和国(5)中韩冰释橄榄枝

2025/02/04·
神通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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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5月5日,全斗焕正在青瓦台的总统办公室内和他忠实的后辈,警卫室长张世东谈事,突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警卫室长张世东立刻打电话问情况,得知有一架不明国籍的飞机正在进入韩国领空,韩国空军正在紧急出动。所有人都是一惊,首先怀疑是朝鲜方面的军事行动,不过很快发现那只是一架民航客机,最终迫降于韩国春川附近的驻韩美军基地佩奇营。韩国人这才发现,那是一架中国民航客机。

面对突如其来的中国民航飞机,所有人都是一脸懵,大韩民国建国后从未经历这种事。全斗焕政府很快意识到,这事很敏感,要谨慎处理。

事情很快查清,原来这是一起劫机案。6名中国劫机犯因为在大陆违法犯罪,为了躲避法律制裁,便计划逃往台湾。他们劫持了一架从沈阳飞往上海的飞机,逼迫机长先飞往资本主义阵营的韩国,打算通过韩国再去往台湾。飞机上除了这6名劫机犯,还有105名乘客和9名机组人员。

此事一出,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立刻都来找韩国要人。当时中国大陆和韩国尚未建立外交关系,而且属于敌对阵营。中国台湾和韩国倒是同属资本主义阵营的盟友。

那6名劫机犯本来就是犯罪分子,台湾方面却想将这次劫机事件政治化。在当时那个年代,中国台湾总想和中国大陆争夺中国的正统,宣扬自己才能代表中国,所以要在世界范围内争夺民心,希望展现出自己这边是“民心所向”(当然,朝鲜和韩国也有一模一样的问题)。所以,台湾方面将这6名劫机犯美化成“投奔台湾的反共义士”(这是台湾方面的口径,不代表本文立场),积极施压韩国要带走劫机犯。而中国大陆自然不能退让,也找韩国要人。压力来到了全斗焕这边。

全斗焕这个人,从他的经历来看,是个绝对尊重实力,只根据实力来选择自己站队的人。全斗焕当年能得到朴正熙信任,就是因为朴正熙1961年发动军事政变时,已经从军校毕业的全斗焕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朴正熙将成为未来的大腿,于是全斗焕火速回到军校,带领着军校的学弟们站出来游行,支持朴正熙的军事政变。而朴正熙成功夺权之后,也对全斗焕这个懂事的后辈甚是满意,便将其纳为亲信。全斗焕此次抱大腿成功,为未来的平步青云奠定了坚实基础。

所以全斗焕这个人并不是很在乎意识形态之争,看问题只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他很清楚,在东亚这个地区混,和中国的关系是至关重要的。而哪边实力更强,更能代表中国?自然是中国大陆,这一点看看世界地图就能明白。

全斗焕政府先将6名劫机犯拘留,再以超预期的规格接待了中方人员,将受伤的机长安排进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其余机组人员和乘客安排在首尔的高级酒店住宿。酒店对大陆客人表示了热情的欢迎,还提供了高级的中国菜、韩国菜和日本菜,安抚众人的情绪。随后的几天,韩方带着中国客人游览了首尔,登上了南山塔,参观了百货公司和三星电子公司的工厂,所到之处都受到了韩方的热烈欢迎。

中国大陆方面迅速派遣了一个团队,以“中国民航工作组”的名义前往韩国协商,由中国民用航空局局长沈图带队。不过,这里面另有玄机。

这就不得不提到朝鲜和韩国的历史遗留问题(跟我们和台湾的问题是一样的)。朝鲜和韩国政权都声称自己才是朝鲜半岛的正统,韩国骂朝鲜是“北傀”,朝鲜骂韩国是“南伪”,互相攻击对方是伪政权。中国和朝鲜同属于社会主义阵营,自然是支持朝鲜,因此当时不能承认韩国是一个国家(就像我们坚称台湾绝不是一个国家),只能称韩国为“南朝鲜”,而不是“大韩民国”。既然如此,中国便不能以政府的名义和韩国接触,只能使用“中国民航”的名义。而事实上,沈图当时不仅是民航局长,也是中央委员,工作组里还有新华社记者和外交部副处长,但他们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以“中国民航人员”的身份前往韩国。

不过,韩方对此心知肚明,一接触很快就摸清了中方工作组人员的情况,只是并未揭穿。

中方受到了韩方超规格的铺红地毯隆重欢迎,并安排工作组在新罗酒店下榻。在会谈中,韩方展现出了善意,同意尽快将被劫持的中国乘客和机组人员送回中国,受伤的机长将由韩方负责治疗,等伤愈后再送其回国。韩方也将帮忙维修被劫持而受损的飞机,并交还中国。并且,以上全部费用都由韩方支付。中国工作组带了30万美元的现金,最后都没有用上。

在对劫机犯的处理上,韩国顶住了台湾的压力,没有直接把劫机犯交给台湾,但也没有交给大陆。毕竟中国大陆和韩国理论上还属于敌对阵营,而台湾才是韩国的盟友,所以韩国采取了一种折中方案:先判决劫机犯有罪,并让他们在韩国坐牢。

站在中国角度客观地说,韩国在当时的环境下,能够采取如此折中方案,已经是在偏袒大陆一方,因此让盟友台湾极度不满。中国大陆理解韩国的现实处境,因此虽然对此表示遗憾,但内心里是感受到韩国的善意的。虽然韩国在一年后特赦了这6名劫机犯,让这6人去了台湾,于是中国大陆对韩国表示谴责抗议。但政治就是这样,台面上说话需要政治正确,要符合大义名分,台面下做事却要考虑实际情况,要符合客观规律。政治终究是面对现实的学问。中国大陆知道韩国已经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偏袒大陆,因此虽然表面抗议,但内心里是领了韩国的人情的。

中韩双方准备签署备忘录时,因备忘录中有“大韩民国”的字样,中方因为不能承认韩国是一个国家,因此一度有所犹豫。但中韩毕竟文化同源,拥有相近的礼义观念,韩国外务次官孔鲁明晓之以理,中方也回应韩方之前的所有善意,因此最终同意签署。最后,备忘录签署人落款分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航空总局局长沈图”和“大韩民国外务部第一次官孔鲁明”,事件圆满结束。

本次劫机事件是中韩两国政府第一次进行正式的接触,也是两国关系的转折点,它打破了过去几十年双方政府间无交流的状态。此后,两国敌意渐少,善意渐增,关系不断升温,坚冰融化,直至1992年中韩正式建立外交关系。

中韩之间终究没有血仇,这就和中日关系、韩日关系有本质区别。虽然我们曾经有过一场战争,我们称为“抗美援朝战争”,他们称为“625战争”,但那场战争大部分(仅考虑中韩直接战斗的部分)都在朝鲜境内发生,是军队之间的对抗,对中韩两国老百姓的直接伤害是有限的。冷战期间的种种悲剧,根源都来自于夹杂了意识形态之争的美、苏两大国争霸,身处美、苏之间的国家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不过,无论如何,那已经是我们的爷爷那一辈的战争,历史总要掀开新的一页。

虽然韩国民间对中国时常会有一些不够友好的看法,但毕竟不能对普通老百姓太计较。无论哪国的普通老百姓,对于外国的事总是不太了解的,这是正常现象。“所谓舆论民心,都是被强者利用的”这句话,不仅在全斗焕时代成立,在当今时代也是同样的。老百姓对外国的印象都不是自主产生的,而是被媒体驯化的,问题根源在媒体。韩国终究是个资本主义外国,他们的媒体普遍亲西方是现实。事实上,即使是属于中国的香港,其媒体在2019年以前也是让中国人一言难尽,这还是我们的领土尚且都这样,更何况外国呢。

中韩建交虽是1992年,卢泰愚(全斗焕之后下一任韩国总统)任上发生的事,但建交的起点却是在1983年,韩国全斗焕政府先递来了善意的橄榄枝。和中国关系正常化,让韩国面临的外部环境显著改善,这是全斗焕为韩国国民留下的一笔宝贵的政治遗产。